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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刀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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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建元四年,春。

大梁帝京齐歌城。

此时夜深,星辰漫空,正逢齐歌城设下万民宴款待八方来朝的友人,到了深夜还锣鼓喧天,灯火如一条碎金丝带,逶迤绵延百里不灭。

唯独皇宫一侧的摘星楼附近连半点灯火都没有,侍从们来来回回走动,脚步轻盈,偶能听见裤脚绊住草叶的声音,沙沙簌簌,挠地人心间痒痒。

“大祭司大人来了吗?”

“宫里前宴刚结束,这会儿舞女刚上,怎么可能来这么快?”

“废什么话,还不快去请?耽误了观天吉时,小心你的脑袋!”

“嗳,嗳,这就去,大人息怒。”

小太监被怒斥一通也没见生气,挠了挠脑袋便向着太极殿跑去。

此处乃河洛星垣,是大祭司推演星辰,排度万物的地方。每年初,大祭司便会演算出这一年的观天吉时,并在吉时登上占星阁推演一年的星象,趋吉避灾,祈祷风调雨顺。

今日便是观天吉时,可一向靠谱守时的大祭司现在还没出现。偏巧正逢皇帝宴客,一会儿万一找到的是个醉酒熏天的大祭司,也不知这星辰还能不能演算清楚。

小太监前年才进宫,年初调到了河洛星垣,对大祭司的醉酒能力很熟悉,但对他的业务能力水平是知之甚少,若是方才的腹诽被管事太监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一顿打。

方跑到门口,便见前面还在准备祭天的太监齐齐跪地。

“拜见大祭司。”

小太监慌忙凑了上去:“大人,吉时将至,可登占星阁。”

大祭司银鬓束起,头上扎着金冠,白眉鹤须,远远站在那里宛如老树盘盘。他穿着一袭暗金长袍,衣摆处拿银线绣了戏珠的仙鹤,鹤顶一点红,是用南疆的凤凰啐血石磨制点成,遥遥看着,贵气威严。但他手上却拎着个酒壶,凑近了就能闻到满身的酒气,脚步稳健不见半分多余晃动,可见还没喝醉。

大祭司一向好说话,他乐呵呵地摆了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小荒,记得跟他们说,再给我留点‘醉春来’。那可是大梁最好的酒,一年也就喝这么一次,错过了就得等一年啊!好不容易陛下这么大方,我可不能吃亏。”

听到大祭司的称呼,身后的少年眉心一紧,面不改色道:“师父,吉时已到,废话少说。”

小太监抬了抬头,瞥见那少年的一刻,又赶忙将头低了下去。

大祭司座下唯一的徒弟,未来继任大祭司之位的少年,是全大梁人民心中的偶像之一。

他看着年纪不大,十三四岁,也作祭司打扮,穿着鹤衫银袍。和大祭司不同的是,少年未带任何饰物,唯独腰间挂着一块仅剩一半的玉佩,玉佩像是被人用手掰断,断口处颇不整齐,却因日久摩挲,断角处光滑温润。

少年服饰虽贵重,但旁人见到他,只会被他如朗朗明月的容颜吸引。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少年的脸颊还有些稚嫩,但目光却深邃悠远,似是能将人吸进那深不见底的旋涡里,找不到来路,寻不到归处。他将头发简单地扎起,单调却整洁,微一侧头,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但每一个在河洛星垣做事的太监侍从都知道,若是小看了这个少年,怕是要吃亏。

彼时少年还是小小少年的时候,皇宫里还有好几位王爷。恰逢宫宴正酣,几个王爷家里的小少爷趁着家里人没注意,偷偷跑到后花园嬉闹。在水池边见到正观池中月的少年,他穿着一身象牙白长衫,亭亭站着,池边的桃花碰巧搭在他头上,人比花娇,霎时虏获了在场所有贵家小少爷的芳心。

只见淮南王的公子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地走上前去,潇洒一揖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娇秀……”话音还没落,就被人美脾气大的少年一脚踹进了水池里。

也不管那少爷在水池里扑腾,边上围观的少爷们脸色骤变,甚至还有被吓哭的。

他微微一笑,如明月在怀。

“好好洗洗眼睛,老子是纯爷们,再叫错了就把你们的弟弟给剁了。”说罢还踩了水池里冒头的倒霉蛋一脚,又给踢了回去。

自那以后,宫里无人不知,那大祭司家的小弟子是个睚眦必报的,超级凶,千万莫得罪。

小太监把人迎到了占星阁,便悄悄地退下了。

能登上占星阁的,只有这两位祭司。

被称作小荒的少年祭司,将师父扶上占星阁顶层,便拢着袖子,兜手在一旁默默看着。

大祭司将手里的酒壶随意一扔,撞在台子上发出砰地一声。他眉眼不动,在晷盘边站定,遥望漫天星河。

星移斗转,世间万物皆变,自古帝王便认定星辰预示国运,每每提及都要祭司们小心谨慎,务必“推演”出符合国运的星辰轨迹。

想必今年也是如此,国泰民安,海清河晏。纵是经年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动乱,也都能怪罪到藩王身上。大祭司叹了口气,正要嘱咐那少年将星辰所变记录下来,却见天边星辰微动,两道星忽从银河之上挤了过来,砸地天枢向右边滑了一跤,扯着帝星低垂,紫微倾倒。

帝星倾,国将乱,大凶。

大祭司:“……”

少年:“……”

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久到占星阁下急着回禀君王的太监们恨不得将脖子伸长到楼上。

少年忽然问道:“师父,若是如实上报星文会怎样?”

大祭司折了折被压出皱痕的袖子,问道:“我且问你,你可知神英大劫?”

少年有些疑惑,但如实答了:“二十年前,神英十五年,应帝下令全国清点新生儿出生生辰,将庚子年寅木月子时二刻出生的新生儿尽数诛杀。此举残暴,致大梁三十六州百姓反梁,一时之间大梁过半疆土沦入战火中……”少年霍然抬头,“难道……师父?”

“二十年前便是我推算出这一劫,我如实禀报陛下后,陛下大怒,天下血流漂橹。你可知当时死了多少人?帝星稳固,国却将倾,三十六州俱反。那时我才知道,我看到的不是劫,我上报的星文——才是劫。”

大祭司声音陡然降了下去,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劫难避无可避,我无法得知若我修改星文后大梁是否还会应劫,是否会遭受更大的创伤。牺牲少数人是死,牺牲多数人也是死,我不过只是个看客,却也在冥冥中背负了劫难。我又能做什么呢……”

少年向前迈一步,将晷盘推到帝星倾倒之前,说道:“师父,今夜帝星高悬,紫微无碍,大梁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大祭司看着少年明亮的眸子,不由一叹:“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少年毅然颔首,眸中坚定:“离着预演的日期还早,再者这二人到来未必是劫难,纵然是,徒弟也定会将星盘扭转,绝不会让他们倾覆大梁皇朝!”

说罢也不等大祭司回应,少年转身便走下摘星楼。长长的束发甩起,像是划过了一道光弧。

太监们等了一晚上,总算等到了好消息,脚步都欢快了许多,报到大殿上,帝王开怀,宾主尽欢。

大祭司在少年走后,转身看向漫天星辰,心下一片冰寒。

终究还是来了,这两人的到来于这江山是福是祸,还要看造化。但若大劫将至,报应来临,便报应在我一人身上罢!

是我一人让天下黎民陷入战火之中,与我徒儿无关!祖师在上,恕徒儿弟子不孝不敬,背弃祖训之罪,待得九泉之下,徒儿亲自再与列祖列宗谢罪!

十年后。

大梁开奉六年。

莺飞花绽,八方来朝,正是齐歌城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也是大梁疆域设下旌节的小国来帝京献礼的日子。

早在两月前,这齐歌城的客栈就被定满了,连院门口的地铺都得打一架才抢得到。无数人蜂拥而至,只为参加这百国献礼大典。

按之前的惯例,这大典自立春始要办上七七四十九天,从城门口一直到敛阙台这一段先设七天“万民宴”,不看出身,不分老幼,皆可来食。所用厨子全是大梁最顶尖的,被齐歌城官府授予过荣誉证书的,一般的没什么名气的小厨子连门都不配进。用的食材更不必说,有南疆山林里跑上十天半月不停歇都不会累的山猪王切下的腿肉;北疆雪山里十来人蹲了半个月才抓到的兔子做的烤兔;还有摘下来便要立刻食用的冰草,光是运到齐歌城就跑死了三匹马,更别提还有些珍贵的只有皇家才吃得到的食物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以上美食,通通不要钱。

好吃还免费,引了无数闻香而来的食客,此谓“品天下”。

接下来再设十天“万物展”,天下奇珍尽涌而来,无需官府公文通牒便可随意买卖。齐歌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里的传家宝,八成以上都来自这万物展。东海上缠九龙子的蛟珠,大宣不死林里千年生一寸的长命参,都是官家子弟们最喜欢买来给家里的老人贺寿用的。还有些奇巧的小玩意,万花筒、竹螳螂都是孩子们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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