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终章（1/2）
宗意肿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坐在心理医生面前，第十七次攥紧蠢蠢欲动的双手,强忍着没将身边还没收拾完的泡面桶倒扣在他头上。
也不知道学校是从哪里请来的山野医生,拿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心理咨询师证就敢挂牌子。也许是许久没见过主动来找他的学生，先殷切地按着她做了一套四百多道题的心理测试,完事后盯着她那略焦虑略抑郁的结果开始满口胡侃，说了两个半小时自己在某学术方面的见解后，终于拐回到了宗意的身上：“你说你最近总是做噩梦？”
宗意心平气和地凹造型：“也不总是噩梦吧,虽然被大壁虎和老僵尸追过，但大多数时候是我穿着一身古人的衣装，扛着刀走南闯北到处打架,顺道收复了大好河山，拯救百姓之余除除邪教什么的……”
医生犹豫片刻,抬了抬他的无框眼镜：“这位同学，你平时写吗？”
……
宗意微笑着向医生道谢，轻轻地拉上门,在心眼里足足骂出一篇毕业论文长度,这才缓了口气离开了医务室。这件事起因是自打她和范泽说了分手，就没日没夜地开始做梦,时而是扛着刀去打海寇，时而是站在官府里威胁朝廷命官,总之都是些电视剧和里才见得到故事,间或插播鬼神奇谈。故而每次她醒来都觉得跑了一整夜,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甚至连掌心和虎口都渐渐长出了茧子。
她在梦里熟悉得很，那是刀茧。
而且最让她捉摸不透的是，每每醒来她的心里有一块始终空着，她在梦里做的所有事都缺了一角，本该有一个人跟在她身边，但那个人始终蒙着一层雾气，梦醒来就散了。
宗霓十分在意，说她是得罪人中邪了，让她去找心理医生做个疏导。但宗意犹豫片刻仍然忍不住跟她掰扯道理，且不说心理医生是正规、科学的职业，不管鬼神事，就算是真中邪了，也得找家像模像样的寺庙或者道观吧？
但宗意又不想让妹妹太过担心，只好跑来校医院咨询老师，甚至还错过了社团里早就在筹备的活动。等她出来后，日暮西垂，昏黄的夕照撒在大片大片的梧桐木上，树叶间风声簌簌，像奏了一曲宴会的落幕曲。逆光处，她看见范泽正有说有笑地与另一个人从教学楼走出来，身边是个阳光四射的小学妹，很早之前就在校晚会上因范泽出色的表演和颜值对他追捧不已。
如果她还在那边的话，她和那个人也该……等等，她和谁？
念头刚起就被搅散，宗意茫然地按着心口，那里四平八稳，没有任何起伏，她轻轻地舒了口气，轻声祝范泽能够幸福，两人走远了才离开校园。
分手的时候，范泽问她“为何而活”，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想大学的生活灿烂多彩，却总有完结的一天，也许进了社会，成为勤勤恳恳、公司家庭两点一线的搬砖社畜，浑浑噩噩过上许多年，再回首时也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活。但思及此，之前模糊不定的念头却被一双无形的手一扫而空，心里朦胧间有东西正艰难，却不畏凶险地破土而出。
她猝然停下脚步，夜晚的街道灯火逐一点亮，霓虹灯下万物炫彩，身边行人步履匆匆混着手机铃声和车辆的鸣笛，但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摸向背后，那里本该有一把刀，可是却碎掉了……宗意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她不该在这里，她有很重要的事该去做。
有一件事，她始终没有告诉宗霓，就是在梦里她和宗霓被迫分开，她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陪着一个总是发脾气的嬷嬷，原以为一生都将捆束在此，直到一个人打开了那扇门，将她带了出去。
滴——
“哎哟！小心点！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宗意一时不察撞了路口等红灯的行人，忙不迭与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红灯转绿，她随着人流涌动，迎面走来一人广袖长襟，长发如瀑随意地束在背后，不羁中带着些戏弄人世的意味。他的面容俊秀极了，眸中仿若倾倒了星海，四周霓虹灯的光亮都被吸了进去，团团旋转起来。但纵是他的穿着与身边人格格不入，却仍是带着让宗意战栗的熟悉。
那人本该踏着月光侧倚山风，于众人目光中缓缓落下，他看着自己，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宗意猛然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推开家门，饭香扑面而来。近日来，宗霓的身体好了许多，甚至能站起来走上半个小时，连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
宗霓坐在轮椅上端着盘子从厨房里缓缓露出头来：“姐，回来啦？医生怎么说？”
宗意接过盘子，随手抽了张纸给宗霓擦了擦手：“医生说让我多看马克思主义，少写乱七八糟的。”
宗霓失笑，只道：“开饭了。”
……
洗碗的时候，宗霓坐在厨房边，看着宗意数不清第几次将擦干净的盘子又扔进水里，重新用洗洁精擦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宗意回神：“什么事？”
宗霓：“你怎么跟失了魂似的？不会真是中邪了吧？”
“中什么邪，平时少看那些鬼神乱舞的电视剧！”宗意哂笑地将手里的脏盘子放到碗架上。
宗霓：“……”
她小心谨慎地观察宗意的表情，没有看出问题，刚才轻轻地舒口气，却听宗意说：“我今天在路上见到了一个人。”
宗霓霍然抬头，宗意沉浸在思绪里自顾自说着，没有看见宗霓的眼神深邃里透露着紧张和危险，按在轮椅上的手指甚至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就像刚从古言电视剧里跑错片场，穿着旧时的衣服就走上街道了。不过我却不记得那是什么朝代的衣服了，只觉得他穿着特别好看……”宗意很少追星，在她心里最帅的男人是没缩小前的工藤新一。可今日见到的那个人，仿佛深刻在她的心底，他们曾在寒冷的月夜里拥着对方，在眉梢和眼边落下轻柔的吻。
“有些眼熟，但我想不起来了……不会是从我的梦里跑出来的人吧？”宗意把自己说笑了，回过神来宗霓早就走了。
……
宗意觉得宗霓最近总是躲着她，连去看医生都要自己出门，拒绝她的接送。似乎从那一日开玩笑后，她每每见到宗霓都看见她坐在以前的位置，身边瘫了一堆书发呆。
变化正悄然发生，她捡起小毯子盖在宗霓身上，刚要开口，宗霓抢言问道：“姐，我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宗意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眼前的世界竟然在一瞬间割裂又重组，心底被隐藏的东西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宗霓拉住宗意的手，眸子里是少见的哀伤，宗意忽然想起第一天上学，宗霓也是在后面这般看着她，直到她走远。
“即使修正错误，让一切重新开始，我们也再回不到从前了，对不对？”
“修正……错误？重新开始？”宗意的头有些痛，她曾经听过这些东西。
宗霓沉闷地说：“我偷偷篡改了吕先的大阵，将你变成启动大阵的关键。我以为我们穿越回现代，继续过从前的生活，你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大阵……吕先……
“可是我错了。”
指端一阵剧痛，宗意惊诧地发现她的手指竟似被无数的利刃刮过，血肉模糊不清，皮肉正从骨节上缓缓分离……而宗霓比她的样子还要惨，她的脸已经被无形的利刃削得辨认不清，血流了满身。
“宗霓？！”宗意拽起身边的纸巾往宗霓脸上按，又抖着手去抓手机，手指按在拨通电话的键上却忽然一颤，手机砰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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