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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 死人和疯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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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隐踏过塔院之外青石地砖上被落叶半覆去的图腾,道:“京师已被收复,该迎天子归京了。”

“先生,这是绕不开的一步。”李隐缓行间,与不曾接话的骆观临道:“况且她是阿效的生母,单凭此,本王也该给她一个体面。”

骆观临闻言,便也不再反对,只冷笑着道:“这妖后在太原虽然也只是个傀儡,但她既选择扶持那常岁宁为太女,可见是要执意与王爷为敌。即便王爷使人体面相迎,她只怕也未必愿意返京。”

“本王只需做自己该做之事,至于她要如何选择,便是她的自身造化了。”李隐:“到底她也该清楚,太原城应当保不了她多久了。”

骆观临:“王爷此言是指……”

“先生大约还不知道,常岁宁此时人已不在北境战场了。”李隐道:“她去了北狄。”

骆观临眼底微震。

李隐:“据探子回禀,自其动身之后,便再无消息传回……北漠即将迎来寒冬,到时即便只是率军游荡,也是生死难料的。”

他的语气里并无半分幸灾乐祸,反而带一些忧虑。

骆观临慢慢皱起眉:“孤身率军入北狄,十之八九要有去无回,此女竟然狂妄冲动到了这般地步……”

李隐却是摇头,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她能有这样的胆魄与担当,本王却是很难不对其生出敬佩感怀之心了……”

“她此一去,在本王心中,甚至已足以抵消她混淆我李氏血脉之过。”

李隐眼底的欣赏感慨并非作假。

他的确很欣赏这样的人。

上天也该让这样的人遂愿,想做英雄的人,便该成全她,让她如愿成为叫人铭记百年的英雄……到那时,他也会铭记于心的。

但英雄事迹不能只在英雄身死之后才迟迟昭告世人——

李隐道:“如此英勇仁德之举,当告天下人知之。”

秋风扫过足下落叶,骆观临的视线随落叶飘起,转瞬复又砸下,再开口时,声音冰凉如常:“只是如此一来,倒叫她享了这美名。”

李隐语调如风般和煦:“先生,这是她应得的。”

美名只对活着的人有用。

论起美名,谁能越得过阿效去,可结果又如何。

此刻当让天下人知道那位皇太女回不来了,回不来的人,又要如何去效忠?

他早就说过,为人主公者,安稳活着才是最要紧的本分。

可惜总有人不甘只做人主公,还想做救世的神。

不过,这世间的确需要有这样的人来救,大约是万物恒常,对错善恶,生死去留自有秩序,众生且就这样各司其职,倒也很好。

她且去做这英勇救世的神明,他只做一个庸俗治世的凡人即可。

神明不属于人间,凡世唯容得下凡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出了大云寺,李隐上马,道:“先生随我去一趟国子监吧。”

“据闻卞春梁破城之日,乔祭酒选择主动留在了京师,与众监生共进退,护下了不知多少学子,师德大义实令人感佩……”李隐缓缓驱马,眼神敬佩:“本王未入城前便在想,待入京后定要亲自前去拜访。”

他之后必然要选拔人才,而国子监内的监生经此一事后,此时无不对乔央这位祭酒敬慕听从。

“乔祭酒的人品德行固然无可挑剔……”骆观临道:“但此人与常家往来甚密,又曾将那常岁宁收作学生,为此在登泰楼中大摆宴席,无人不知。”

“那已是许久前的事了,彼时常岁宁不过寻常闺中女郎,乔祭酒又怎能料到之后的事。”李隐含笑道:“况且祭酒之所以与常家往来,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从前同在阿效手下共事的交情而已。”

他一袭宝蓝广袖长袍,坐在马上,语气豁达疏朗:“而本王也是阿效的王叔,并非外人。”

“王爷豁达,却也需要多加提防……”骆观临道:“不妨待见罢之后,加以试探其态度,再下定论不迟。”

李隐含笑好脾气地点头:“先生历来思虑周全,本王都听先生的。”

他自然不可能尽信乔央,无论乔央是何态度,对他而言这甚至没什么好试探的。

只是他初至京师,免不了要先安抚收拢人心,至于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时间还很长。

急于血洗镇压各处,那是明后名不正言不顺的做法,不适合他这个李家人。

见李隐亲自前来,乔央忙让人摆茶招待。

三人相坐吃茶,骆观临少有言语,李隐感佩乔祭酒的苦心以及这些时日的不易,乔祭酒道了句不敢当,起身向李隐施礼:“倒是下官,要代国子监内众监生多谢王爷收拢京畿大局!”

李隐随之起身,扶起乔祭酒的手臂。

双方无人谈论立场,也无人提及常岁宁或李岁宁,只谈京师局势和卞春梁之乱带来的诸多乱象余弊。

金阳将斜之际,李隐告辞而去,乔央亲自将人送出国子监。

见李隐一行人马走远,清瘦了许多的乔央才带着书童转身往回走。

谈话时荣王说到是从大云寺过来的……

乔央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早在数月前,孟列借暗桩向他传信,让他在荣王入京之前,务必设法毁去天女塔中白玉塑像。

孟列未曾细言,但乔央猜得到,必然是与自家殿下复生之事有关……

于是他借家中父辈在钦天监中任职的学生之口传开了天女塔中藏有国运风水之说,让卞春梁来动手是最好的选择,合情合理,不会引起荣王怀疑。

从荣王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出,对方尚不知岁宁便是殿下……不知道才是最好,知道了怕是要原地发疯的,哪里还能维持住此时这体面要脸的君子模样?

而话又说回来,这种离奇之事,寻常谁又能想得到呢?

乔央望向北方,眼底有叹息有忧虑,纵然是到了此时,他时常仍觉不切实际,仿佛这一切只是场臆想出来的梦,为苦难苍生而织出来的梦。

察觉到自家祭酒大人忧国忧民的心情,那书童劝慰道:“祭酒,难得闲暇,咱们去钓鱼吧?您许久不曾钓鱼了!”

乔央转头瞪向他。

书童以为失言,缩起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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